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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家说语文

陈朱“文道统一”主张和“正副(主次)目的”的划分,对于以后的语文课程研究与教学实施影响很大。20世纪中后期11份中学语文(包括汉语、文学)课程标准(教学大纲)的教学目标(任务、要求)表述,均可以看到陈朱主张和划分的印记。

“重文轻道”或“重道轻文”都会导致语文教学的失衡。1945年,叶圣陶先生在《国文教学·序》中,还在批评20世纪前期语文教学中的两种偏向。如对“重文轻道”的批评:“教材中的一些文章,偏重于教学的技术方面,精神方面谈到的很少。”对“重道轻文”的批评:“五四以来国文科的教学,特别在中学里,专重精神或思想一面,忽略了技术的训练,使一般学生了解文字和运用文字的能力没有得到适量的发展,未免失掉了平衡。”[7]

二、20世纪中期:工具与思想

第二轮辩论发生在20世纪中期,论题是“工具与思想”。

1950年,以语文命名的语文课程教科书面世,《编辑大意》明确表述:“语文教学应该包括听话、说话、阅读、写作四项。”又强调:“无论哪一门功课,都有完成思想政治教育的任务。这个任务,在语文科更显得重要。”[8]

1951年6月6日《人民日报》社论指出:“我们的学校无论小学、中学或大学都没有正式的、内容完备的语法课程。我们的干部无论从学校出身的或从工农出身的,都很少受过严格的语文训练。他们常常在正式的文字里,省略了不能省略的主语、谓语、宾语,使句子的意思不明确。他们常常使用组织错误的和不合理的句子。有着这种错误的句子甚至还出现在大量发行的报纸和杂志上。”在社论发表的同一天,《人民日报》开始连载语言学家吕叔湘和朱德熙两位先生合写的《语法修辞讲话》。

语文的命名以及《人民日报》社论和《语法修辞讲话》的发表,在全社会掀起了学习语文和运用语法修辞的热潮。《语法修辞讲话》进入语文课堂,在语文教学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语文教学也从此有了落实到语言运用的、政治思想统率下的“工具性与思想性统一”的教学依据、教学目标、教学内容和教学范式。 然而,“工具性与思想性”的并提和并行看似不偏不倚,对其平衡点的把握却相当困难。一有“风吹”,便见“草动”,打破平衡,出现倾斜。1954年6月,政务院发布《关于改进和加强中学教育的指示》,强调“以社会主义思想教育学生”,很快出现片面强调政治思想教育的苗头,语文教学“工具性与思想性”越来越失衡。1957年“反右”前后,纠正改革偏向,批判白专道路,停止教学实验,批判“三脱离”(脱离政治、脱离实际、脱离劳动),提倡“三结合”,违背教育规律,质量迅速下降。

1959年,中央教育工作会议决定以语文教学为重点,要求各级教育领导部门抓紧语文教学改革,提高教学质量。全国开展了有关语文教育问题的大讨论,《人民日报》《人民教育》《光明日报》《文汇报》等报刊将讨论推向深入。讨论影响很大,涉及当时的许多热点问题,诸如语文和政治的关系、内容和形式的关系、语文和文学的关系、语文工具的文道关系等。

有关语文教育问题的大讨论经过了两年半的时间,就在很多问题上取得了共识。1961年12月3日,《文汇报》发表社论《试论语文教学的目的任务》,对讨论进行了中期总结。社论指出,“语文,归根结底是一种工具”,“语文教学的任务应是:使学生正确、熟练地掌握与运用祖国的语言文字,培养与提高学生的阅读与表达能力,并通过教学内容的教育与感染,培养学生具有正确的观点,健康的思想感情和高尚的品德”。

这次大讨论的成果,集中体现在1963年5月颁布的《全日制中学语文教学大纲(草案)》里。大纲明确指出:“语文是学好各门知识和从事各种工作的基本工具。”并且规定:“中学语文教学的目的,是教学生能够正确地理解和运用祖国的语言文字,使他们具有现代语文的阅读能力和写作能力,具有初步阅读文言文的能力。”同时,大纲还针对语文教学的实际,明确地指出:“一般不要把语文课讲成政治课,也不要把语文课讲成文学课。”[9]

三、20世纪后期:科学与人文

第三轮辩论发生在20世纪后期,论题是“科学与人文”。

20世纪80年代前后是“科学的春天”,语文教学的科学化问题也受到高度重视。1978年,教育部同意成立中学语文教学研究会。在1979年中语会第一届年会上,总结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来30年语文教学的经验和教训,研究了语文教材的内容和科学体系,探讨了语文教学的特点和方法。年会提出要求:进一步解放思想,端正思想方法,加强调查研究,搞好语文教学改革;要提高语文教学的质量和效率,必须搞科学化。

叶圣陶、吕叔湘、张志公先生是语文教学科学化主张的积极倡导者。1978年1月,张志公与田小琳、黄成稳联名发表《语文教学要大大提高效率——泛论语文教学科学化和进行语文教学科学研究的问题》指出:语文教学效率不高的根本原因是缺乏科学性。[10]1978年3月,吕叔湘先生在《当前语文教学中两个迫切问题》中提出:应该进行科学研究解决语文教学效率不高的问题。[11]叶圣陶先生在《大力研究语文教学,尽快改进语文教学》中提出:要在实践中研究语文教学如何改进,集体研究,集思广益。[12]

广大语文教师和教育研究人员开展了扎实的、建设性的实践探索及理论提升。例如,时任华东师范大学校长的刘佛年教授的“初中语文能力过关”设想,上海于漪老师的“提高语文教学综合效应”、钱梦龙老师的“三主四式语文导读法”,辽宁欧阳代娜老师的“序列化语文教学”,江苏李吉林老师的“情境教学”,北京宁鸿彬老师的“五步程序教学法”,河北张孝纯老师的“大语文教育”经验总结与升华,以及目标教学的设计、课外学习的衔接、教学模式的构建、评价方式的实施等方面的研究,均取得了一定的进步。

面对语文教学的发展,上海陈钟梁老师在《是人文主义,还是科学主义》中认为:“现代语文教学发展的趋势,很可能是科学主义思想与人文主义思想的结合,指导改革开创一个新局面,以实现语文教学科学的艺术化与语文教学艺术的科学化。”[13]语文教育界越来越重视“人文性”问题。至90年代中期,上海于漪老师在《弘扬人文,改革弊端——关于语文教育性质观的反思》中亦给语文教育性质重新定位:“语文学科作为一门人文应用学科,应该是语言的工具训练与人文教育的综合。”[14]同年《文汇报》“教育园地”专栏《关于语文教育人文性的对话》中,于老师进一步阐述了她的语文教育性质观:“语文教育不仅应注意语言工具训练,还要贯彻人文教育思想。”“语文教学中工具性、人文性皆重要,不可机械割裂。抽掉人文精神,只是在语言文字形式上兜圈子,语言文字就因失去灵魂、失去生命而暗淡无光,步入排列组合文字游戏的死胡同;脱离语言文字的运用,架空讲人文性,就背离了语文课,步入另一个误区。二者应有机结合,使之相得益彰。”

1995年10月,江苏董菊初老师在《坚持科学理性与人文精神的统一》中阐述语文教育研究中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的关系:“人文精神与科学理性的方法论原则有着明显区别,都不能强调过头,过分强调人文精神,便有可能排斥科学理性,导致模糊笼统和神秘主义。所以必须使二者相互交融与结合起来,相互补充与融合。”[15]至20世纪末,1997年11月,《北京文学》刊登一组批评语文教育的文章,《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教育报》等报刊相继转载或开展讨论,作家、文论家、教育学者、文化学者等各界人士纷纷介入,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场,对中小学语文教学和语文教材提出了许多意见。

这轮辩论中的一些意见反映到2001年国家教育部颁发的《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实验稿)》中,集中体现为对于语文课程性质的描述:“语文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这也是新世纪国家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倡导的“三维目标”在语文领域的反映。

四、对三轮辩论的反思认识

我们看到,语文课程性质和目标的三轮辩论,展现了人们对语文课程的三轮认识过程。百余年来,三轮辩论看似相同,但每一轮认识其实都有深化,人们不断地接近语文课程性质,不断地完善语文课程目标。第一轮初识语文课程。“文”是书面语言形式,“道”是传统的伦理道德。“文与道”的辩论,确立了语文课程的地位,把“文与道”统一的文章特点移植为语文课程特点。第二轮再认语文课程。“工具”是语言形式,包括书面语言形式,也包括口头语言形式;“思想”主要是现代社会意识形态与政治思想。“工具与思想”的辩论,丰富和完善着语文课程,把“工具与思想”统一的教学特点作为语文课程特点。第三轮深入辨析语文课程。“科学工具”包括语言形式,也包括工具理性;“人文”包括思想、情感,也包括价值理性。“科学与人文”的辩论,上升到语文课程层次,“工具与人文”统一的一般课程特点成为语文课程特点。

在对语文课程性质认识的深化过程中,我们常常会看到“二元对立的思维定式”,例如在处理“文与道”的关系、“工具与思想”的关系、“科学与人文”的关系时,往往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其实现在学校教育存在的二元对立,是处理不当、人为制造出来的问题。“科学”和“人文”同源于实践,共同反映世界。因此,学校所有课程的教学都应该体现“科学与人文”的一体化。“科学与人文”的一体化并不等同于“科学与人文”的统一。“统一”指的是课程与教学呈现出的多项目标的统一,它受制于外界因素,缺乏稳定性,在主流意识形态或非主流意识形态的强力作用下,很容易混淆主次目标而破坏“统一”。因此,语文课程曾成为“反修防修的工具”“阶级斗争的工具”,这就是因“思想”目标被凸显而破坏整体的统一。“一体化”指的则是课程与教学中单项目标的多维度:单项目标既是“科学”的,又是“人文”的;“科学”奠基,“人文”导向;“科学的事实理性”促进人文精神的丰富完善,“人文的价值理性”保障科学技术的开发与利用。正如新课程中谈三维目标的统一,强调的就是“一体化”,而不是分开之后三个目标的统一;如语文谈工具与人文的统一,指的是“两者自然的结合,在教学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然生成”。

2011年的课程标准提出语文课程重在“语言文字运用”之后,又产生了过于注重言语形式的偏颇。事实上,在语文教学的不同情境中,“形式与内容”会在一定的条件下互相转化。当课文教学偏重于语言文字积累、知识积累、文化积淀时,语言文字形式是语文课程形式,语言文字内容是语文课程内容;而当课文教学偏重于阅读示例、写作示例、口语交际示例时,语言文字形式转变为语文课程内容,语言文字内容则成为语文课程内容赖以存在的形式。正确分辨语文课程的“形式与内容”,可以帮助我们避免语文教学中的目标误认,增强语文教学的有效性;可以帮助我们恰当地选择、正确地处理语文课程资源。语文教学中教“教材”还是用“教材”教这一典型问题,可以有更准确的答案:当课文教学偏重于积累积淀,则教“教材”,例如教《正气歌》,主要在于让学生理解诗作体现出的气节与操守,教学重点自然放在教这篇课文本身(当然也会涉及课程资源的拓展);当课文教学偏重于运用示例时,则用“教材”教,例如教《谈骨气》,对于这样一篇运用事例论证概念的典范,教学重点自然放在利用课文学习议论文的写作上。

反思三轮辩论,我们还可以总结经验,调整语文课程研究的方向:突破“文与道”“工具与思想”“科学与人文”“二元对立统一”的思维框架,树立“科学与人文”一体化的观念以整体把握语文课程;区别语文课程和语言文字两个不同的概念,辨析语文课程“形式与内容”的互相转化;既重视外部因素对语文课程的作用,特别是社会发展对语文课程的作用,又要把语文课程研究的侧重点由外部转向内部,转向语用。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更加清楚地明确语文课程的性质与目标,进而推动语文课程在基础教育领域中的体系建设。

参考文献

[1][5][6]顾黄初,李杏保主编.二十世纪前期中国语文论集[M].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1:2-3,155-156,353.

[2]宋恩荣,章咸编.中华民国教育法规选编[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340.

[3]高平叔编.蔡元培全集(第3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4:426.

[4][7]叶圣陶.叶圣陶教育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4:10-11,113.

[8]北京等七省市教育学院编.《中学语文教学论》参考资料[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36-37.

[9]课程教材研究所编.20世纪中国中小学课程标准·教学大纲汇编:语文卷[G].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

[10]张志公,田小琳,黄成稳.语文教学要大大提高效率——泛论语文教学科学化和进行语文教学科学研究的问题[J].中国语文,1978(1).

[11]吕叔湘.当前语文教学中两个迫切问题[N].人民日报,1978-3-16.

[12]叶圣陶.大力研究语文教学,尽快改进语文教学[J].中国语文,1978(2).

[13]陈钟梁.是人文主义,还是科学主义[J].语文学习,1987(8).

[14]于漪.弘扬人文,改革弊端——关于语文教育性质观的反思[J].语文学习,1995(6).

[15]董菊初.坚持科学理性与人文精神的统一[J].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1995(4). 返回搜狐,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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