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西域传》记鄯善国:“地沙卤,少田,寄田仰谷旁国。国出玉,多葭苇、柽柳、胡桐、白草。”[3]鄯善国,本名楼兰。葭苇,就是芦苇,多年水生或湿生的高大禾草,生长于沟渠旁、河堤沼泽等地。芦苇古已有之,《诗经·秦风·蒹葭》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此即为芦苇。《汉书·李广传》:“引兵东南,循故龙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泽葭苇中。”《韩诗外传》卷8:“有鸟于此,架巢于葭苇之颠,天喟然而风,则葭折而巢坏。”[4]这里的“葭苇”“葭”皆为芦苇,今新疆的博斯腾湖、伊犁河谷及塔城额敏河谷多有分布。
柽柳,最早记载柽柳的是《尔雅》:“柽,河柳也。”[5]《三辅旧事》中曰人柳。宋代《开宝本草》柳志曰:“赤柽木生河西 (泛指黄河以西之地,今陕西、甘肃及内蒙古之鄂尔多斯,阿拉善,额济纳) 沙地。”李时珍《纲目》谓:“柽柳小干弱枝,扦之易生,赤皮,细叶如丝,婀娜可爱。一年三次作花,花穗长三四寸,水红色如蓼花色。”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卷上云:“生水旁,皮正赤如绛,一名雨师,枝叶似松。”[6]此外还有很多别名,如山川柳、西河柳、西湖杨 (江苏) 、三春柳 (《陕西通志》) 、观音柳 (广州、南京) 、红筋条 (河南) 、红荆条 (山东) 。柽柳也是一种药材,历代本草记载,从其形态、生长习性和分布地,均与现代柽柳相似,其分布范围已从黄河以西延伸至长江中下游各省,向南直至广东、广西和云南。
胡桐,木名亦称胡杨。根据植物志载,它分布于中国西北大漠及其他干旱沙化区,其嫩枝及叶骆驼喜食,干叶羊喜食,是荒漠区冬春牧场重要饲用植物,新疆南部、柴达木盆地西部,河西走廊等地这种书目分布广泛。《汉书》颜师古注:“胡桐亦似桐,不类桑也。虫食其树而沫出下流者,俗名为胡桐泪,言似眼泪也。可以汗金银也,今工匠皆用之。流俗语讹呼泪为律。”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卷2记载楼兰、焉耆、龟兹一带“多蒹葭、神柳、胡桐、白草”,胡桐,亦即胡杨。今当地人称胡杨为“托克拉克” (维语) ,即“美丽之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胡杨耐旱,宜沙土,不惧盐碱,适宜于塔里木河流域一带的气候和生长条件,具有顽强的繁衍能力,故有“沙漠英雄树”之谓。胡桐有活化石之称,在库车千佛洞、敦煌铁匠沟、山西平隆等地,都曾发现胡杨化石,为第三纪残遗植物。今天国内90%的胡杨都生长于塔里木盆地。当地人说这种树“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足见其树生命历史之久远。
《汉书·西域传》:“罽宾地平,温和,有目宿、杂草、奇木、檀、槐、梓、竹、漆。种五谷、蒲陶诸果,粪治园田。地下湿,生稻,冬食生菜。其民巧,雕文刻镂,治宫室,织罽,刺文绣,好治食。”罽宾,亦属西域大国,所辖区域因时代而稍有差异,约在今阿富汗东北、克什米尔一带。东到长安一万二千二百里。东到乌托国 (新疆喀什地区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西南150公里叶尔羌河上游) ,东北到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 (在今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轮台县东北) ,西北与大月氏、西南与乌弋山离相接,以农业及制作金银铜铁器物为主。崇信佛教,为大乘佛教发源地,东汉以后,多有僧人来中土传教译经。檀,种类很多,世界各地均有分布,有香者亦有不香者,在先秦时期的中国北方也有檀木生长,《诗经·魏风·伐檀》有“坎坎伐檀兮”。檀木主要生长在热带,木质坚硬,香气芬芳永恒,色彩绚丽多变且百毒不侵,万古不朽,还能避邪,故又称圣檀。
槐,这种树分布广泛,两半球的热带至温带地区都有,种类也多,中土有30多种。西周于朝廷种三槐九棘,公卿大夫分坐其下,后因以“槐棘”指三公。梓,此树先秦就有,诗文中多次提到,《说文》:“梓,楸也。”《诗经·鄘风·定之方中》:“树之榛栗,椅桐梓漆。”《诗经·小雅·小弁》:“维桑与梓,必恭敬止。”《史记·货殖列传》有“江南出楠梓”之语。《周书》又有《梓材》篇,古作杍材。梓树若温度适宜则生长很快,春天白花满树,煞是好看;木色白而稍软。古来以木莫良于梓,故其宅旁喜植桑、梓,今人则以桑梓名故里,言有据也。竹,分布很广,主要在在热带、亚热带地区,罽宾因其“地湿”温润,“生稻,冬食生菜。”能种水稻,冬天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故能长竹。竹与中国文化早有密切关系,我们最早的书就是写在竹简上的,到了晋代戴凯著有《竹经》专书。人们也以竹言人品,《史记·龟策列传》:“竹外有节理,中直空虚。”《后汉书·朱浮传》:“兼以私情容长,憎爱在职,皆竞张空虚,以要时利。”有人说竹原产中国是错误的,张骞出使西域,罽宾国已有竹。漆,漆树不只罽宾有,西域五十国多有分布。漆树属高山种,性寒,生长于海拔800~2 800米的向阳山坡林内,亦可人工栽培,山脚、农田垅畔也能生长,我们都知道庄子曾为漆园小吏,可想战国时漆树属于经济林木,因为漆用途广泛。
苜蓿在西域是非常普通的植物,以“牧草之王”著称,产量高,草质良,是牛羊喜食的饲料。《史记·大宛列传》:“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离宫别观旁尽种蒲萄、苜蓿极望。”《汉书·西域传》大宛国:“俗耆酒,马耆目宿。”西汉时期,汉使引种中原,与葡萄一并为时人所爱。苜蓿最初是喂马的一种饲料,以后才渐有人采其嫩叶食用,至今,春天的菜市场还有卖苜蓿者,用来拌凉菜、做饺子馅,食用者尚多。苜蓿叶子有四片,也有三片的,有传说它是亚当、夏娃从伊甸园带到人间的礼物,故言之幸运草。在英国、爱尔兰关于三叶草的传说最为流行,并成了爱尔兰的国花。四片叶子叫四叶草,人们说它是爱情的见证。此外,还有种种传说。
《汉书·西域传》说渠犂“蓄茭草”。此国土地肥美,沟渠灌溉,种五谷杂粮,与中原相同,今博斯腾湖边,所出茭草,可晒为甘草,给牛羊储备过冬。《说文》:“茭,干刍。”《尚书·费誓》:“峙乃刍茭。”《史记·河渠书》:“民茭牧其中耳”,“搴长茭兮沈美玉”。茭草属湿地作物,长于河叉的边沿,过人高,似剑有棱,披针交错,连片生长。茭草,菰的别名。茭草所结果实名菰米、雕胡米。在北方,原是吃茭的谷实,茭米是九谷或六谷之一,与南方人吃茎不同。杜甫《伤秋》:“白蒋风飙脆,殷柽晓夜稀。”仇兆鳌注曰:“白蒋,茭草也。”唐代陆龟蒙《和胥口即事》之一:“白蒋知秋露裛,青枫欲暮烟饶”也是写到了茭草。
白草,《汉书·西域传》乌秅国:“山居,田石间。有白草。”《汉书》颜师古注曰:“白草似莠而细,无芒,其乾孰时正白色,牛马所嗜也。”孟康曰:“白草,草之白者。”白草也叫白茅,分布于辽宁、河北、山西、山东、陕西、新疆等北方地区。最早《易经·大过》卦初六:“藉用白茅,无咎。”祭祀时用白茅垫在祭祀物品下面。《诗经》里面也多处写到白茅,《召南·野有死麕》:“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古今人写到白草的有不少,如唐代边塞诗人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还有他的《过燕支寄杜位》:“燕支山西酒泉道,北风吹沙卷白草。”唐代元稹《纪怀赠李六户曹》:“白草堂檐短,黄梅雨气蒸。”宋代梅尧臣《送李泾州审言》之二:“云间白草开边陇,山上朱楼压郡城。”元代白朴《天净沙·秋》:“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许地山《狐仙》:“黄沙白草无人迹,古戍寒云乱鸟还。”这些草名与今是否相同,还有待考证。赵树理《孟祥英翻身》:“野菜采完了,听说白草能卖一块钱一斤,孟祥英又领导妇女割白草。”赵树理所写的白草,是20世纪50年代在山西所看到的植物,与两千年前西域的白草肯定是有区别的。按植物志记载:白草,是一种多年生草本,秆单生或丛生,直立。叶条形,叶鞘无毛,有的鞘口和边缘毛,叶舌短具毛,是一种干熟后变成白色的草。
《后汉书·西域传》:“伊吾地宜五谷、桑麻、蒲萄。”伊吾即今之哈密,西汉时哈密称伊吾卢,西汉神爵二年 (前60) 西汉设西域都护府,伊吾卢和蒲类国归西域都护府管辖。东汉开始哈密称伊吾,永平十六年 (73) 在伊吾设置宜禾都尉,131年顺帝又设伊吾司马,驻伊吾主持军事和屯垦。桑麻不仅中原有,栽桑和养蚕密不可分,《诗经》关于采摘桑叶的诗很多,那么西域在与汉交往之前早已栽桑养蚕了,有了自己的丝织物品,这些本属自产而不是来自东土。据考古发现:在塔里木盆地北缘,尉犁县营盘墓地和因半墓地、和静县察吾呼沟口三号墓,都出土有东汉或汉晋时期的丝织品,其中营盘墓地15号出土非常丰富[7]。这些丝织品颜色为棕色,与当地的毛织品类似,没有中原丝织品精细。
“麻”在古代也是“五谷”之一,我国麻的分布很广。麻,其状细高,籽可充饥,亦可榨油,外皮可做衣物、鞋子。《诗经》《尚书》《管子》等先秦文献都有关于麻的记载。新疆孔雀河流域的罗布泊地区新石器时代墓葬中发现的麻类编织物,这是新发现的距今最早的有3 800年麻的实物,后来在和静县察吾呼沟四号墓地,发掘出了麻织物。
《史记》《汉书》《后汉书》所论西域作物,多言五谷,于水稻则单列出来。五谷到底是哪几种作物,史书未明言。先秦的五谷是黍、稷、麦、菽、麻,后来加上稻成为六谷。西域各国的主要粮食作物为麦和稻,同时也有部分地区种植菽、谷、黍等作物。据统计,玄奘《大唐西域记》中记录西域四十一国中,种植“麦”的有屈支国 (即今新疆库车地区) 等,而梵衍那国 (今阿富汗地区) 等十四国则种植“宿麦”,即冬小麦。西域诸国的麦,应分为春小麦和冬小麦,这不应是从中原传过去的,反而是从西域传到中原的。据研究,麦起源于西亚一带外高加索及邻近地区,西域也是小麦的原产地之一。在孔雀河罗布泊地区新石器时代的古墓沟墓地,距今3 800年左右,发现了新疆地区最早的小麦实物[8]。这些小麦装在死者身旁的草编小篓,大部分小篓内装有10多粒到100多粒,保存状况良好。张玉忠在《新疆出土的古代农作物简介》中,详细介绍了西域小麦、粟、糜子、高粱、豆类等作物的考古发现,“轮台,是汉代西域都护府所在地,也是汉朝政府在西域屯田的一个中心。在轮台县克子尔河畔着果特沁城,亦曾发现一处汉代粮仓遗址,遗址里发现了大量的青稞和麦粒。”[9]在考古中发现,西域的小麦种植比较广泛,在塔里木盆地边缘东西南北都有出土:塔里木盆地南缘于田县圆沙遗址、喀拉墩遗址群1,塔里木盆地西缘伽师县阿依布隆山洞2;塔里木盆地北缘轮台县卓果特沁遗址、尉犁县营盘墓地M83;塔里木盆地东缘楼兰故城4,罗布卓尔小河五号墓地5,米兰古城堡6,且末县的扎滚鲁克一号墓地二期三期7,民丰县尼雅遗址8;吐鲁番盆地鄯善县苏贝尔希一号墓地、三号墓地9。这些地方有的发现的是麦草,有的发现的是麦粒,有的发现的是麦杆,还有麦穗、包馅面食。在吐鲁番阿斯塔那“301墓地,发现有面制饺子三个,分盛于三个陶碗内。……另有面条、面饼之类,并有面制插座。至于上述粟、黑豆之外,还发现有紫穬麦”[10],充分证明小麦在西域的普遍种植。
关于西域水稻的种植,《史记·大宛列传》中记载大宛、安息、条枝等国“其俗土著,耕田,田稻”;《汉书·西域传》记:“罽宾,地平,温和,……地下湿,生稻”。可见水稻并非只产于长江流域,新疆人熟知的米泉米和阿克苏的米,皆为大米之上品。据考古发现,大米是斯坦因1901年在克里雅河下游的咯拉墩遗址群发掘中发现的。斯坦因在扜弥国宫殿遗址上发掘出了“大米、小麦、燕麦 (青稞) 和葡萄干等”[11]。我们把它与孔雀河中游营盘遗址墓葬M19中曾出土的稻草联系起来,这把稻草枝、茎保存完好。营盘所在区域,在开都河—博斯腾湖—孔雀河流域,水网密布。博斯腾湖为淡水湖,湖畔的焉耆国,据《汉书》记载“近海水,多渔”,渔业发达,具备种植水稻的良好条件。环塔里木盆地的塔里木河流域西域诸国,皆非“行国”,而为土著“田五谷”,有沟渠可以灌溉,塔里木河亦可行舟,一直到今天,塔里木河边上还有人捕渔为生。再联系《史记》《汉书》的记载,基本可以坐实这一带土著民在当时已经在种植水稻了。后来中原王朝在这里屯田,《汉书·西域传》云:
自武帝初通西域,置校尉,屯田尉犁。是时,军旅连出,师行三十二年,海内虚耗。征和中,贰师将军李广利以军降匈奴。上既悔远征伐,而搜粟都尉桑弘羊与丞相御史奏言:“故轮台东捷枝、渠犁皆故国,地广,饶水草,有溉田五千顷以上,处温和,田美,可益通沟渠,种五谷,与中国同时孰。其旁国少锥刀,贵黄金采缯,可以易谷食,宜给足不乏。臣愚以为可遣屯田卒诣故轮台以东,置校尉三人分护,各举图地形,通利沟渠,务使以时益种五谷,张掖、酒泉遣骑假司马为斥候,属校尉,事有便宜,因骑置以闻。田一岁,有积谷,募民壮健有累重敢徙者诣田所,就畜积为本业,益垦溉田,稍筑列亭,连城而西,以威西国,辅乌孙,为便。臣谨遣征事臣昌分部行边,严敕太守、都尉明烽火,选士马,谨斥候,蓄茭草。愿陛下遣使使西国,以安其意。臣昧死请。
后来的《魏书》《隋书》和《大唐西域记》都记载了在塔里木盆地北缘有水稻种植,所以营盘墓地发现的稻草,说明这个地方是西域较早的水稻种植区。
西域古国的粮食作物还有高粱,在考古中发现,焉耆县的莎尔墩古城遗址许多洞穴中有高粱、黄米等,这也许是屯田是从中原带去的[12]。在洛浦县山普拉墓葬中,出土了装饰用的草籽项链,共21颗草籽穿在一起,这个草籽就是薏苡的种实[13]。薏苡比较圆而坚硬,除食用而外,在西域的佛教地区也作为念珠。
西域除了有粮食作物,还有丰盛的蔬菜瓜果,自从张骞通西域以后,两地的经济作物也互相传播,今天我们食用的菜蔬几乎有一半来自西域。汉唐以来,我们熟知的苜蓿、芸苔、菠菜、莴苣、胡瓜、胡豆、胡蒜、胡荽、葡萄、石榴等蔬菜瓜果,都是从西域引入的。
葡萄在西域、中西亚一带种植最为广泛,它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植物。据生物考古所知,葡萄已有六千五百多万年的历史了,因为科学家们在新生代第三地层内发现了葡萄叶和种子的化石。《史记·大宛列传》记大宛“有蒲陶酒”,“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俗嗜酒”。安息也有“蒲陶酒”,《汉书·西域传》记且末国“有蒲陶诸果”,难兜国“种五谷、蒲陶诸果”,罽宾“种五谷、蒲陶诸果”,乌戈“地暑热莽平,其草木、畜产、五谷、果菜、食饮、宫室、市列、钱货、兵器、金珠之属皆与罽宾同”。西域作物、果蔬传入中原,由汉使而然。《汉书·西域传》载:“汉使采蒲陶、目宿种归。天子以天马多,又外国使来众,益种蒲陶、目宿离宫馆旁,极望焉。”史书所记果蔬,除葡萄而外,均无具体名之,据其他资料记载,西域传入中原的果蔬极多。而葡萄在西域种植最为广泛,是诸果之最。据说西汉时,大将军李广征战西域,从西域带回了葡萄的种子。从此葡萄在诗人的笔下让人垂涎,唐代李颀《古从军行》七首之四:“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王翰的《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西域的葡萄酒与和田玉做的夜光杯,相得益彰,加上西域的音乐,凄凉和优美的边塞,映衬出将士的悲壮情怀。
安石榴,原产波斯,即今之石榴。“张骞使西域,还,得大蒜、安石榴、胡桃、蒲桃、沙葱、苜蓿、胡荽、黄蓝,可作燕支也。”[14]魏晋六朝时,北方地区广植石榴,张载、张协、应贞、夏侯湛、傅玄等皆有“石榴赋”传世。大枣北方自古有之,《诗经·豳风·七月》“八月剥枣”一句,说明西周初年今彬县、旬邑及庆阳一带就有枣,后从西域引入的西王母枣,人称仙人枣。《洛阳伽蓝记·城内》有记:“景阳山南,有百果园,果别作林,林各有堂。有仙人枣,长五寸,把之两头俱出,核细如针。霜降乃熟,食之甚美。俗传云出昆仑山,一曰西王母枣。又有仙人桃,其色赤,表里照彻,得霜即熟。亦出昆仑山,一曰王母桃也。”[15]除了红枣,从西域传入的还有蟠桃,这个品种的桃比中原的更为鲜美,自古以来都是祭祀、上供的珍品,俗语云:“王母甘桃,食之解劳”。当然桃在周朝时就有,《诗经·魏风·园有桃》中即有“园有桃,其实之殽”;《卫风·木瓜》中有“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大雅·抑》:“投我以桃,报之以李”。说明先秦时桃已是很普遍的水果。《尔雅·释草》:“旄,冬桃;榹,山桃。”《西京杂记》卷1《上林名果异树》云:“初修上林苑,群臣远方,各献名果异树”,“枣七”“桃十”,可见果木繁众,其中就有来自西域的“玉门枣”“西王枣”“胡桃”“安石榴”[16]。这里提到的许多水果,古代祭祀的时候都有贡献,其中就有出自西域的。
除果品而外,从西域引入的蔬菜也很多。芸苔,《通俗文》曰:“芸苔谓之胡菜”[17]4342。芸苔是油菜的一种,籽可以榨油,九十月间插种,叶状颜色类似白菜,开黄色的有四瓣的小花,像芥花,后来遍种于大江南北。胡瓜,即今之黄瓜,又名刺瓜或王瓜,原产于印度喜马拉雅山南麓。五胡十六国时后赵皇帝石勒忌讳“胡”字,人们将其改名为“黄瓜”。胡豆,又名蚕豆,是张骞由西域传带入中土,东汉《四民月令》:“二月,是月也,杏花盛,可葘沙、白、轻土之田。时雨降,可种秔稻及稙禾、苴麻、胡豆、胡麻。”[18]胡荽,是一种调味品,即今之芫荽,俗称为香菜,又名“香荽”。《太平御览》菜茹部曰:“《石崇奴券》曰:奴当种罗勒、胡荽,不亲不疏。”[17]4342这种菜一般用作佐料而搭配食用,所以种植广泛。胡蒜也是张骞从西域引入的调味品,《东观汉记》及谢承《后汉书》皆言及“胡蒜”,《太平御览》引《正部》曰:“张骞使还,始得大蒜、苜蓿。”“崔豹《古今注》曰:蒜,卵蒜也。俗语谓之小蒜,胡国有蒜,十子共为一株,二箨裹之,名为胡蒜,尤辛于小蒜,俗人谓之大蒜。”[17]4329《齐民要术》中记载:“王逸曰:张骞周流绝域,始得大蒜,葡蕹,昔缩,一作胡荽。延笃曰张骞大宛之蒜。潘尼曰西域之蒜。”[19]今天大蒜食用普遍,人们已经不知道它初名胡蒜。菠菜,又名“波斯草”,原产于波斯 (伊朗) 。据《新唐书·西域传上》记载:泥婆罗“二十一年,遣使入,献波稜、酢菜、浑提葱”[20]。“泥婆罗”就是今天的尼泊尔一带,唐贞观二十一年 (647) ,菠菜由尼泊尔人献给唐,从此中国就有了菠菜。初唐,泥婆罗国进献的蔬菜除波稜菜,还有榨菜 (酢菜) 、胡芹,《唐会要》卷100《杂录》亦有载:“泥婆罗国献波稜菜,类红蓝花,实似蒺藜,火熟之,能益食味;又酢菜,状如菜,阔而长,味如美鲜苦菜,状如苣,其叶阔,味虽少苦,久食益人;胡芹,状如芹,而味香;浑提葱,其状如葱而白。”[21]唐以后从西域传入中原的蔬菜还有甘蓝、莴苣。胡萝卜,原产阿富汗一带,传入中原比较晚,大概在元代以前从伊朗被引入。
经济与文化的交流是双向的,中原地区的茶叶、丝绸、瓷器等也传入了西域,同时包括一些饮食文化。总之,丝绸之路是中西文化交流的桥梁,在“一带一路”新的历史背景下,要以和谐与包容的开放性心态,兼容并蓄,创造新世纪的灿烂辉煌。
作者简介: 李小成, 男, 陕西渭南人, 文学博士, 西安文理学院文学院教授, 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与文献研究。文章原刊:《唐都学刊》 201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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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参见王炳华、杜根成《新疆文物考古新收获1990—1996》,新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01页。
2 参见喀什地区文物普查队《喀什地区文物普查资料汇编》,载于《新疆文物》1993年第3期,第29页。
3 参见黄文弼《塔里木盆地考古记》,载于《考古》2002年第6期,第66页。
4 参见王炳华《新疆农业考古概述》,载于《农业考古》1983年第1期,第112页。
5 参见马国荣《两汉时期的新疆农业》,载于《新疆文物》1992年第1期,第62页。
6 参见楼兰文物普查队《罗布泊地区文物普查画报》,载于《新疆文物》1988年第3期,第87页。
7 新疆博物馆、巴州文管所、且末县文管所《新疆且末扎滚鲁克一号基地》,载于《新疆文物》1998年第4期,第19、48页。
8 参见史权青《新疆文物调查随笔》,载于《文物》1960年第6期,第26页。
9 参见萧玟《〈伊川考古报告〉简介》,载于《考古》2013年第3期,第55页。返回搜狐,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