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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y.2021/ No.327

来源@武大边海

7月3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战略》

图片来源：凤凰网

2021年7月3日，俄总统普京签署了俄联邦安全会议制定的纲领性文件、新版《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战略》。该文件指导俄罗斯内外安全政策的制定，规划俄罗斯国家安全保障的核心利益和战略优先事项。文件每6年更新一次，新版同2015年战略相比做出许多方向性调整，体现出俄罗斯政府对近6年来俄内外安全挑战的新判断及其后续安全战略的新走向。

一、内容和特点

（一）作出世界进入变革期的总体判断

同2015年战略相比，新版战略从根本上转变了对世界总体局势的认识。

新版安全战略强调当今世界正处于转型期，多极化趋势加剧导致世界秩序的结构发生改变，西方国家“希望维持其霸权”导致国内政治问题加剧、国家间矛盾升级、国际机构的影响力减弱、全球安全体系的有效性下降，各领域都处在转型或变革中。国防领域，世界军事和政治环境因新的全球和区域力量中心的形成导致势力范围争夺加剧；科技发展领域，世界经济正在向新技术基础转型；环境领域，地球生活条件发生了重大变化；文化层面，世界变化影响到全人类的价值观。

（二） 扩大了“安全威胁”的涵盖范围

新版战略将安全威胁的内容和主体进一步扩大。2015年战略认为安全威胁主体是“美国及其盟友”，“威胁”主要内容是西方的军事和情报活动以及颜色革命行为。新版战略在威胁主体中加入“正试图利用俄罗斯联邦存在的社会经济问题破坏其内部团结，激发和激化抗议运动，支持边缘群体并分裂俄罗斯社会”的不友好国家、跨国公司和外国非盈利非政府组织。新版安全战略甚至将这些非军事载体与“宗教、极端主义和恐怖组织”相提并论，认为它们企图在国际中孤立俄罗斯联邦并通过传播“违背俄联邦人民传统、信仰和信念的社会和道德跨国准则”，对俄社会意识产生负面影响。

（三）”去西方化”和与美西方对抗色彩鲜明

新版战略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全方位，多领域态度坚决的“去西方化”。

外交和国际合作方面，新版战略做出了巨大调整。第一，删去了2015年战略中“在一定基础上与美国建立全面的伙伴关系”的内容。第二，删去了“准备在平等的基础上发展与北约的关系，以加强欧洲-大西洋地区的总体安全”等叙述。第三，减少了一部分关于限制和裁减军备的内容，强调在外国采取威胁俄罗斯主权和领土完整的不友好行为时，俄方采取“对称和不对称措施是合理的和必需的”。第四，同2015年战略中“加强与欧洲国家、欧洲联盟的互利合作”的表述不同，新版本只保留了“欧亚经济联盟、大欧亚伙伴关系”的相关表述，没有单独提及欧洲国家和欧盟。第五，新版本在外交政策目标中增加了“加强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人民之间的兄弟关系”。

经济方面，新版战略强调在重要领域控制外国投资，减少在对外经济活动中使用美元，重视开发内部经济潜力，反对外国对俄的市场管制。这些举措是俄罗斯对近年来西方国家对俄经济制裁在国家安全战略高度上的反击与表态，体现出俄罗斯对未来经济发展方向的思考。

国防领域，新版本态度更加鲜明，重视军事保底作用，放弃了部分保守克制的表达。第一，2015年战略中强调，“仅在采取的非强制性措施无效的情况下”才使用军事力量维护国家利益 ，且要“避免代价高昂的对抗（包括新的军备竞赛）”。新版删去了此类表达，强调“军事力量威胁在增加，多个国家视俄罗斯为军事威胁，武装冲突升级为地区战争（包括核大国参与）的危险正在增加”。第二，在国家安全保障部分，2015年战略没有单独提及国家或组织名称，新版战略指明军事威胁主要来自美国和北约，强调北约在俄罗斯边界进行军事基础设施建设和情报间谍活动，美国“一贯拒绝履行国际军备控制义务”以及“计划在欧洲和亚太地区部署中程和中短程导弹”等行为对战略稳定和国际安全构成威胁。第三，新版战略放弃了2015年战略中“国防应建立在合理足够原则和效率原则基础上”的表述，强调应有“足够的核威慑能力”并且要在新型先进“军事和特种技术装备方面保持领先地位”。

卡内基莫斯科中心主任Dmitri Trenin认为，这些变动表明俄罗斯与西方的“长期对抗”已经开始，俄已放弃2015年时认为与西方关系是“可以挽救的”认知。

（四）转向东方聚焦亚太

在去西方化进程加快的背景下，莫斯科更加务实地看待与中国和印度这两个亚洲大国的关系，并视其为俄罗斯外交政策的一大重点方向。

新版战略提出“要发展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全面伙伴关系和战略协作，特别是同印度共和国的特殊战略伙伴关系，在亚洲及太平洋区域建立强有力的机制，以确保区域稳定和集团外的安全”。值得注意的是，新版战略删去了2015战略中将中国视为“维护全球和区域稳定的关键因素”的文字。俄罗斯外交部莫斯科国立国际关系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Igor Denisov认为“新战略对与中国关系的描述方式体现出俄罗斯在做出努力避免过度依赖北京”，但他也表示“现在衡量这种改变后的叙述的影响还为时过早”。

新版《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战略》一直提到亚太这一概念，Igor Denisov认为“这表明俄罗斯最高层拒绝接受印太的概念——或者更具体地说，以美国为中心的印太版本”。与此同时，“大欧亚伙伴关系”首次正式出现在国家安全战略中，提出要“实现经济体系一体化，推进大欧亚伙伴关系框架下的多边合作”。普京在 2015 年向联邦议会发表的总统讲话中首次引入了“大欧亚伙伴关系”，该概念具有稳定性和持久性，近年来已成为俄罗斯官方话语的一部分。将这一问题提升到战略层面意味着大欧亚伙伴关系不仅关乎经济一体化，而且关乎地缘政治问题，体现出俄罗斯对欧亚大陆未来发展局势的战略考量。

尽管有上述调整，但Dmitri Trenin认为，俄罗斯外交的优先级层次保持不变：“第一，独联体、欧亚经济联盟、集体安全条约组织 、白俄罗斯联盟国；第二，中国和印度；第三，上海合作组织、金砖国家”。“对中国和印度的关注凸显了亚太地区秩序的飞速变化，以及俄罗斯对这一地区的重视”，著名的俄罗斯外交政策分析师Vasily Kashin也指出，该战略只是延续了“过去几年加强的共识”，而非标志着某些重大转变。

（五）重视内部发展

新版《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战略》较2015版战略更为重视民众福祉。第一，“保护俄罗斯人民，开发人的潜力”首次位列国家战略优先事项之首，排在国防及国家和公共安全之前。第二，强调人口问题的严峻性。2015年战略中“公民健康显现加强的趋势，人口自然增长率和平均寿命有所提高”的表述被删去，取而代之的是国家“正在采取措施以克服不利的人口趋势”。第三，新版战略增加了强化国家卫生防疫和公民医疗保健的内容。在实现俄罗斯人口储备和人才发展需实现的目标中，列出了五项与之相关的具体举措。

对比新旧版本有关经济和民生的表述可以发现，俄罗斯对世界经济局势和本国经济民生发展现状有新的认识和规划。第一，新战略认为确保俄罗斯经济安全的重要条件是依靠该国的内部潜力，强调在各个领域克服进口依赖，掌握高新技术，以加强经济主权。第二，与2015年版战略中的一笔带过不同，新版国家安全战略明确指出了发展医药工业的具体措施，如“扩大药品和医疗器械生产；针对当前传染病的国内疫苗的研制和生产”，体现出对医药卫生行业发展的重视。

莫斯科国立国际关系学院军事和政治研究中心主任Alexey Podberezkin在接受今日俄罗斯报纸采访时表示，当前的国家安全战略与2015年文件的主要区别在于，新战略做到了将国内外政策和问题整合起来统一协调。他认为“社会经济任务与外部地缘政治压力形势密切相关。俄罗斯已经证明了它有能力捍卫自己的主权，但为了进一步保护我们的事务不受干涉，必须解决内部问题，否则将很难抵抗外部压力”。

（六）保护信息和文化主权

在新版战略中，信息安全首次作为国家安全保障版块的单独章节出现。主要包含以下内容：第一，认为信息技术安全正在成为国家安全的重要衡量指标，利用通信和信息技术手段干预他国主权完整和干涉他国内政的现象与日俱增。第二，指出俄罗斯信息空间正在受到他国的恶意攻击，不仅利用网络开展各种情报侦查活动，还散布和登载“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组织的材料，煽动群众乱”。第三，特别强调跨国公司利用垄断地位控制信息资源，个别公司出于政治原因，刻意歪曲对历史事实和事件的看法并强加给用户。第四，提出切实的政策和目标以保护俄罗斯信息安全，如开发信息安全威胁预警系统、加强统一电信网络的安全维护、发展信息对抗能力和先进技术，合作建立信息和通信技术安全方面的国际法律制度等。

在文化主权问题上，新战略将旧版战略中的文化部分更名为“保护俄罗斯传统精神和道德价值观、文化和历史记忆”，体现出对文化主权的重视。第一，新战略指出俄罗斯传统的精神、道德和文化历史价值观受到“美国及其盟友以及公司、外国非营利非政府组织、宗教、极端主义和恐怖组织的激烈攻击”。第二，强调信息和心理的破坏以及文化的“西化”加剧了俄罗斯联邦丧失文化主权的危险，传统宗教、文化甚至俄语都受到诋毁攻击。第三，规定了一系列具体措施以提高大众意识中传统俄罗斯精神、道德和文化历史价值观的地位，如开展爱国主义教育、实施国家信息政策、保护家庭制度、保存俄罗斯人民的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支持传统宗教组织、保护和支持作为俄罗斯联邦国语的俄语等。

俄军事专家Alexander Perendzhiev指出，“国家安全战略提出了提升俄罗斯形象的问题，国家形象作为国家安全的一个因素出现在文件中”是一个突破。这主要是因为，外部的压力和威胁主要不是通过军事力量来实现，“而是一种具有威胁性的软实力，目的是在道德价值领域进行斗争。”新战略基于“输了价值体系，我们也将输了国家”的认知，重视对俄罗斯传统精神、道德和文化历史价值观地位的提升。

二、对中国的影响

新版《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战略》的出台，指导着未来6年内俄罗斯国家安全政策的发展方向，体现出其战略方针重点，对推动未来中俄进一步合作与共同发展有积极的指导意义。

首先，在建立国际经济政治新秩序，践行多边主义，支持世界多极化发展，推动国际关系民主化进程方面，两国拥有广泛共识。新版《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战略》提出俄罗斯外交政策要深化多边合作，不搞分界线不结盟，“在联合国及其安全理事会发挥中心协调作用的情况下共同应对全球和区域问题挑战”。这与我国外交理念不谋而合。新战略明确支持上海合作组织和金砖国家框架下的多领域对外合作，计划在亚太地区建立强有力的机制以确保区域安全，双方可在这些领域进一步展开合作。同时新战略体现出俄罗斯对独联体国家和后苏联地区一如既往的高度重视，提出要与其加大合作力度，加强经济、新兴技术、交通和生物安全领域的合作。中国与这些国家展开合作交往时要注意策略，关切俄罗斯相关政策动向，求同存异，谋求共同发展，避免产生误解和争端。

其次，信息安全是新版国家安全战略提出的全新的国家战略优先事项。新战略要求“加强俄罗斯联邦与外国伙伴在信息安全领域的合作，包括建立信息和通信技术安全方面的国际法律制度”。此前，在两国元首宣布发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签署20周年的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