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欧阳庆龙一共见过两次,一次是朋友小聚约在他负责主理的荷唐,他过来和我们打招呼,“好抱歉,厨房忙不能招呼你们”。一次就是采访那天。欧阳大厨对我说,请你不要打断我,让我自己直接说下去。这就是欧阳庆龙,客气周到,直截了当,有掌控。
学习西餐,从在超市背原料英文名称开始
欧阳庆龙19岁进入新加坡烹饪学校学习西餐。在新加坡当厨师,对英文要求不高,他选择当厨师,是“希望能找一份解渴解饿的工作”,于是花了2250元新加坡币(以下简称新币,约合人民币11320元)到专业学校读书。
“有人说当厨师为什么要上学?随便读读就行。其实上学有很多好处,可以懂得做厨师的规矩,明白原料的知识。”读书的习惯后来一直伴随着他。一天12时辰,很努力的欧阳庆龙有超过一半的时间在学校度过,朝七晚八。因为之前从来没有吃过西餐,他连牛排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学得慢,是班里的最后一名,可是他愿意下功夫。“我英文不好,就在超市里学,把原料名称一个个背下来。既然付钱了,就要好好学,努力之后慢慢喜欢它。我很努力。”
学校套餐包括黄油、面包、水、前菜、甜点、咖啡,只要1元新币,但他为了省钱,课间休息时躲在仓库看书,“上课练习做样品时,多品尝一口,这样就不太饿”。
一年后,欧阳庆龙获得去酒店实习的机会。酒店管理严格,但能学到东西,他还是很拼。早上7点上班,他5点半到,晚上11点回家,两三个月休息才一天。
又是一年过后,欧阳庆龙去当兵。两年服兵役期间,每周有一到两次机会可以到别人家里烹饪,他就把在学校学到的技艺全部用上。“早上去买菜,中午处理食材,然后开始烹饪。有困难的时候也要坚持做,因为那是一个机会。等做好一切,回家时已经很晚了。”
这么忙的行程中,欧阳庆龙也常常受伤,“每天三刀”。他伸出手给我们看,旧日伤痕还在,“这是创伤感很强的手。真的很不容易”。
奋力拼,没有退路地孤注一掷,长长的时光疾疾行去,起起伏伏,小挫小折里撒着完成的喜悦,努力拼过的时光是记忆里最不能忘记的高亮时刻,经验在这样的日子里增长,苦着苦着就甜了。
连续8 年参加国际烹饪比赛
欧阳庆龙服兵役的地方距离他原来的烹饪学校不远,老师问他愿不愿意来做临时工,他说愿意。临时工从每天傍晚6点开始工作,做中餐,给医生团队做过菜,给法国大使团做过菜,也给明星大腕做过菜。做到第9 个月,老师说抱歉,校长不同意给临时工薪水。没事!妈妈也说没关系。
做到第11个月,老师又对他说,学校想派第一批学员到温哥华参加国际烹饪比赛,想请你做队长。参加比赛的队员比他年长、比他技术好;24 岁的欧阳庆龙会画画,有扎实的基本功,但依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那次比赛,新加坡学生队获得银牌,而欧阳庆龙作为领队拿到金牌,有得亦有失。
欧阳庆龙以第一名的成绩自烹饪学校毕业,后来成为新加坡国家烹饪队的队长,连续8年带队参加国际烹饪比赛,包括法国里昂的博古斯烹饪大赛、日本札幌的国际厨师大赛、美国芝加哥杰出厨师大赛、加拿大温哥华世界厨师艺术节……无数个赛场上都有他拼搏的身影。他曾经代表新加坡国家队在日本的烹饪比赛中拿到冠军、曾获得德国法兰克福世界奥林匹克烹饪大赛第三名、瑞士巴赛尔第十届年度Food&Hotel Asia Salon Culinaire 大赛第三名,但比赛总是有输有赢,究竟拿了多少奖现在也不记得了。他还不记得奖牌放在哪里,他记得的是比赛很有趣。
比赛要付出很多精力、时间,作为国家队队长,欧阳庆龙参与选队员、负责分工,尤其是大型比赛至少要准备6个月,而每个人都很勤奋,这是他觉得比赛最有趣的地方。
弘一法师最喜欢一句偈语:问余何适,廓尔忘言,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廓尔忘言,是外在也是心里。
不恋过去,未来更有趣
欧阳庆龙在凯悦集团工作近30年,修炼得无一不精,备餐、肉房、面点、包房、饼房、宴会厅、意大利厨房、日本厨房、咖啡厅、中餐、西餐,只要与厨房餐饮有关的环节,他都了然于胸。
他说这30年相当于一般人的50年。欧阳庆龙每天工作14小时~18小时,从学徒开始至今不变。
漫长的主厨生涯中,欧阳庆龙做过无数场宴会,任何主题的晚宴他都能做得很好,“做好的那一刻我觉得不错,但是过了就过了,我不拍照,不刻意收藏,因为你停留在过去,就不会前进,只是原地止步”。
不留恋过去,不喜欢回头看,对他来说未来更有趣。
菜的灵感来自身边
问他,怎样才能做出温暖的菜?“我只是把跟我妈学的菜、我吃过的菜在现实里做出来。不是一定要做什么‘有感情的菜’。我妈做的很简单,简单的炒饭,简单的蔬菜,春节时做烤鸭、肉肠、鸡肉咖喱,再加一点蔬菜,都是一些平常喜欢吃的菜。老人家做菜很用心,我很难说哪一个最喜欢,我怎么能评价老妈的菜?”
今年3月9日在上海开启的荷唐,是欧阳庆龙在结束酒店集团的职业旅途后开始的新故事。在这里,他把从厨以来的心目中好吃的菜汇聚在一起,有童子功,有妈妈味道,也有经典风味。“现在的饮食不强调界限分明,好吃、价格合理才是菜的根本。虽然注意价格,但我绝对不会以质换价格。”欧阳庆龙说“我不做任何菜系,只做美食”,所以他把北京最有特色的烤鸭拿来,把粤菜最有特色的汤拿来……这里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
“欧阳大师招牌大肉蟹”是欧阳庆龙的家乡料理。小时候有次放学回家,路遇一只大螃蟹,妈妈把它烹熟后端上桌,这是他第一次吃蟹,滋味永远难忘。XO酱炒龙豆结合了他的“ 家传配方”——辣椒酱。欧阳庆龙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喜欢用虾干、葱姜蒜、辣酱一起炒,炒好的酱拌饭也好,拌面、卷饼也都很好吃。现在他用妈妈的炒酱法炒出了自己的香辣酱。
酥不腻烤鸭的根来自他15年前在北京的一段经历。为了研究北京烤鸭的诀窍,他每天拜访3 家烤鸭店,观察、研究别人的鸭怎么烤,这样坚持了1个月。荷唐的烤鸭除传统吃法外,还提供松露酱、芝麻菜、意大利黑醋和西班牙火腿的搭配。
步步高升源自购物时的偶发想法,人生就是这样步步高升;海鲜冬瓜盅则源于一次在外用餐的经验……灵感无处不在。在这里,菜系与菜系的界限不那么分明,而是相互吸取、融合、包容。欧阳庆龙说:“我能够接受新东西,这和我的经历有关。很庆幸,我现在依然保持着那种最天真的想象力。”
欧阳庆龙自陈性格在某种程度上是孤僻的,喜欢享受一个人的时光。他不喜欢社交生活,尤其是不必要的应酬,更愿意把时间省下来回家陪妈妈陪老婆。
“如果是不喜欢的人,我连饭都懒得跟他吃。如果只是工作伙伴,除了工作之外,没必要吃饭也在一起。”
相比社交性的美食品鉴活动,他更喜欢从书中得到灵感。沉浸在工作中,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很少,旅游对他来说很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