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的王燕，刚从老家贵州来到浙江宁波，跟其他300名女工一样，开始了在流水线上的生活。王燕负责的，很简单，就是将面料压成袖子或领子，然后贴上大牌的标。贴好标的代工品，被一件件装进集装箱，运往世界各地，进入光鲜亮丽的商场店面。与此同时，也成了王燕她们不可企及的奢侈。

1我在缝纫机上听《红楼梦》对于这份工作，王燕的评价是枯燥，

身边的工友们，玩游戏、刷短视频、或者追剧，以这种短期的刺激抵抗着工作的无趣。王燕也试过这种方法，但发现那种短暂的快乐并不能持续多久。后来，她开始听歌，一只耳朵塞着耳机，另一只耳朵关注着外界的工作。

在缓缓的音乐流淌中，王燕能暂时忘掉机器运转的枯燥，还有那终日持续的轰鸣。再后来，她开始听《红楼梦》，听着听着，也听出了跟常人不一样的想法：

说完这话后，她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我能懂事些，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辛苦。对于王燕来说，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辛苦，还有精神上的苦，她不想像那些富士康的流水线工人，最后走向了一条无法后悔的路。人饿了要吃饭，那是维持身体的运转，但我们往往忽略一点，精神也是需要喂养的。《红楼梦》，成了王燕的精神食粮，把她从眼前这见狭小的工厂抽离出来。不过，时间久了，她也开始明白，这种方式像是短暂的逃避，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她不能一辈子当流水线女工。她开始主动学习一些知识性的东西，想找到一点明确的方向，然后提升自己。未来怎么样，她还是不太确定，但她确定：唯有学习，才能帮助她摆脱现状。她计划着，可能会再去参加一次高考，或者其他学历考试，获得一张文凭。

2从东莞打工妹到日本留学生95后鲁娜，出生于河南驻马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乡村。父母都是农民，母亲是文盲，父亲读到初中就没读了，没有文化，也没有技能，一家人只能靠父亲打小工维持生活。收入有限，家里孩子又多，鲁娜很早深刻体会到了“贫穷”带来的残酷。白眼、不屑、冷落、嘲笑，而最终压倒鲁娜的稻草，是一场因贫穷导致的校园暴力。

《少年的你》剧照在一次放学的路上，鲁娜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她家很穷，她的裤子都是破的，不信你让她转过来看看···鲁娜不想惹事，她只想赶快默默地离开，于是没有吭声。女生家里很有钱，家里做房地产生意的，长得又好看，学校有不少追随者，嚣张惯了。以为鲁娜故意不理她，跑到鲁娜面前，甩了她一巴掌。鲁娜火了，跟女生扭打在一起，但身边不少人都帮着女生，鲁娜毫无还手之力。回家后，鲁娜哭着跟家里人说明了原委，但没等父亲找女生的家长理论，对方已经带着一群人，来势汹汹。父亲还没开口说话，便被女生的父亲打了一巴掌。第二天，鲁娜到了学校，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她成了全校同学孤立的对象，鲁娜什么也做不了。鲁娜，选择了退学。

回到家，她告诉母亲这个消息，母亲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鲁娜哭着说：我能怎么办！所有人都孤立我···母亲再次扬起的手，无力地放了下来。初中辍学，对于农村的女孩来说，接下来就是一条基本确认的路：打工、结婚、生子，但鲁娜不想这样。2011年，16岁的鲁娜来到了东莞。鲁娜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日企，做电子零件的，月薪2800元。她的工作，是将别人做好的电子零件，摆进盘子里，活儿很简单，但就是不能停，一旦停了，面前就积攒一大堆零件。工作不累，但就是像机器一样，重复重复再重复，从早上8点一直到晚上8点。鲁娜开始感到越来越枯燥、疲惫。

迷惘之际，她想起了进厂时，两个给她培训的日语专业的女大学生说过的话：你虽然没上大学，但可以尝试进培训班学日语。几年后，鲁娜回忆当时的情景，她已记不清那两个女生长什么样了，但她们讲课时的神采飞扬，一直深深留在了鲁娜的心里。她将攒的一点钱，交了日语培训班的学费，在培训班，她认识了不少人，这些人学日语都是为了去日本留学。鲁娜恍恍惚惚地想：也许未来，她也能去日本留学。2011年，鲁娜开始努力学习日语，也在拼命工作存钱，为留学攒够第一笔学费。在攒够3万块的时候，鲁娜才发现赴日留学，必须满足国内12年教育经历，而她初二就辍学了。鲁娜回到老家，找了所中专读了三年书，2016年，鲁娜拿到了中专毕业证。

2017年4月5日，鲁娜独自奔赴日本。她需要先上两年的语言学校，之后才能上大学，在交完上半年的语言学费后，鲁娜全身只剩下8000元。鲁娜清楚自己该马上找份半工半读的工作了，由于日语水平还不够，就到了一家餐厅做洗盘子的兼职。3个月后，鲁娜的日语水平能够正常交流了，就找了一家便利店的工作。那段时间，鲁娜打着两份工，每天工作10小时，回家后，坚持背完单词再睡觉，休息的日子，她永远是图书馆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两年的语言学校的学习结束后，2019年4月，鲁娜进入帝京大学学习。这所日本大学，相当于国内的二本，但对于只有中专学习的鲁娜来说，她觉得已经是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了。鲁娜深知自己不够聪明，进入大学后，她都花费12分的力气，去学别人只需要1分力气的东西。即便如此，鲁娜想着，未来再考一个文化人类学的研究生。有人问她：你不累吗？鲁娜说：